「我是多麼不希望你被如此不公正的處死啊。」悲傷欲絕的妻子哭著說。望著這個和自己吵了一輩子，卻也相伴終生、不離不棄的女人，「老婆，難道你希望看到我被公正的處死嗎？」蘇格拉底平靜地說出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

——蘇格拉底之死

我們的政體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民主政體，因為政權不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而是掌握在多數人手裡。當法律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公正地調解人們的私人爭端時，民主政體的優越性就得到了確認。一個公民只要有長處，就能受到提拔，擔任公職。這種提拔是對他優點的獎賞，跟特權是兩碼事。貧窮不再是參政的障礙物，任何人都可以有益於國家，不管他的家境有多暗淡。……總之，我想說，雅典是希臘的學校。

——伯利克里在公元前430年雅典將士陣亡葬禮上的演說

異鄉的過客啊，

請帶話給斯巴達人，

說我們踏實地履行了諾言，

長眠在這裡。

——公元前480年溫泉關戰役獅子紀念碑上鐫刻的銘文

又是一年黃金周！多麼美好的字眼，意味著從明天起，不用早起，不用返工；意味著「從明天起, 可以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 周遊世界……」但是想想，從明天起，即使有節假日完全免費的高速公路，似乎也很難到達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那所房子吧。經過多年的黃金周歷練，我們雖說是多了一份淡定與從容，少了一點幼稚與衝動，但無法改變的仍是關於幸福的一絲憧憬：一棟面朝大海的房子，每天清晨迎接你的是波浪拍打著礁石、海鷗鳴叫著翱翔；輕輕推開一扇窗，溫柔的海風攜帶著清新的海水氣息撲面而來；對面浪漫滿屋的陽台上，一位鄰家少女本已明眸善睞，卻又莞爾一笑……如果有這樣的海，我想或許是愛琴海；如果有這樣的地方，或許是希臘。

希臘，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地球另一端藍白相間的世界，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神話、文明、英雄、悲劇、哲學、家園這些字眼，真是高大上啊！雖說每天被幸福地生活在新聞聯播里，那麼自然而愜意，似乎整個世界本應如此，即使始終是覺得哪裡有那麼一丁點不對勁兒。記得周星星同學說過：人如果沒有夢想，那和咸魚有什麼分別？其實無論是否黃金周，流浪遠方的那一刻衝動，正如我心中的一團火，是不會熄滅滴！作為一條有夢想的咸魚，從明天起，我將義無反顧地踏上愛琴海尋夢之旅。

搭乘五星卡塔爾航空，經停首都多哈。卡塔爾和周圍那些中東國家相比，也沒什麼特別，都是一樣富得流油。其實，整個國家就是一片沙漠，除了石油，基本什麼都不生產，絕大部分商品，包括人力甚至是沙子，幾乎全部進口。對我天朝子民來說，這裡知名度最高的就是半島電視台和足球專有名詞——黑色3分鐘了。徘徊在機場大廳，明顯感受到這裡一定是打工者的天堂。機場內清潔人員、服務人員、出租車司機、保安人員甚至正規的警察都是外國人。有人說，在卡塔爾見到本國人要比在其他國家見到外國人還困難。一到週末，長著民工臉的人連海濱大道也不許進。歧視嗎？警察說了，如果可以進，海濱大道就看不見綠草地也看不見海了，黑壓壓的全是印度人的臉。

重新上路，飛往希臘首都雅典。希臘，位於歐洲東南部巴爾乾半島南端，瀕臨愛琴海和地中海。想想即將到達的彼岸，頭腦中浮想最多的是璀璨多姿的文化、極富魅力的建築和雕塑、充滿浪漫氣息的愛琴海，這就是西方詩人所講的「我們都是希臘人」吧。其實，「言必稱希臘」，早已被我們偉大的舵手批判過的，意思大體上是數典忘祖或崇洋媚外。其實，柏楊先生曾有過一個比喻:「道教和道家不同，猶如狗和熱狗不同一樣。」希臘和古希臘的關係似乎正是如此，大抵也是風馬牛不相及，至少我這麼認為。雖說在地理上大概是一致的，但至少在人種上，古希臘人和現在的希臘人，基本上沒有直接的血緣傳承關係。古希臘代表著光榮，現代希臘意味著二流。

✥✥✥ 雅典街頭：沒有現金的國度

希臘，作為東南歐不太起眼的農業國，新聞報紙以往提及並不多，但近些年卻頻頻上鏡，大多與財政緊縮、失業飆升、企業倒閉、銀行擠兌，退出歐元等相關聯。身臨其境而又感同身受地是：歡迎來到希臘，這裡現在是無政府狀態。據說，諸神在奧林匹斯山開會，應對當前的金融危機。宙斯，不知道是不是缺乏自我保護意識，於是他成了眾神代言人。宙斯發言說，「不知怎麼搞的，希臘經濟崩潰了。是啊，我和你們一樣震驚，畢竟我們素有勤勞勇敢、艱苦奮鬥的美名，一周又一周辛勤工作。一周工作3天，每天忙3個小時，直到45歲退休那天。」這個笑話有些刻薄，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希臘的現實。

漫步在雅典的街頭，感覺不到這裡是歐洲第八大城市，也找不出商業欣欣向榮，人民幸福安康的跡象。街道的牆壁，商業寫字樓的側面，到處是濃重色彩的塗鴉，無論是藝術，還是情緒的發洩，都能說明這裡一度處於無序的狀態。現在的一切，還是要從希臘的債務危機說起。2008年之前，希臘準備加入歐元區。當時歐盟規定，加入歐元區的國家，財政赤字不能超過國家GDP的3%，希臘當時的財政赤字實際已經超過5%，於是請來米國著名的高盛銀行做假賬，光榮加入歐元區。一向不提字的朱鎔基總理曾經三次題字「不做假賬」，不僅用心良苦，而且是有先見之明啊。2008年米國金融危機引發歐洲國家的債務危機，一句話概括，還不起錢。其中債台高築的希臘欠了3500億歐元，而一年的GDP還不足這個數，勇奪「楊白勞」杯。也就是說，希臘人從年頭做工到年尾，不吃不喝也不夠還債的，到年底還要把喜兒帶走頂賬。真實情況就是這樣，希臘現在成了歐洲的楊白勞，只能靠著歐盟和IMF這些地主過日子了，但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沒錯，當然是高利貸。所以說，今天的希臘，債務魔咒一直籠罩在頭上，正如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

把希臘和楊白勞扯上關係似乎有點不妥，畢竟楊白勞是舊中國受苦受難的最底層人物，而希臘雖然欠著一屁股債，卻依然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但如果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希臘人就會發現，他們的生活正在迅速惡化，不僅僅是收入下滑和失業的問題，還有養老保障被大幅削減等等，希臘人必須做好準備。在雅典期間，正趕上這裡的群眾遊行，浩浩蕩蕩的群眾和摩托車隊伍打著標語，喊著口號穿街過巷，遊行示威。雖然沒有搞得很清楚，但八九不離十是因為政府推行緊縮政策，減少了各項社會福利的支出。神話和悲劇一直是古希臘人所擅長的，但是今天的希臘人卻給自己導演了一幕真實的悲劇。那麼，為什麼希臘會欠了那麼多錢呢？其實很簡單，歡快的希臘人民，寅吃卯糧，充分享受和沐浴著他們那驕傲的高福利。

二十多年前，蘇同學堅持希臘代表著西方世界的民主化和工業化的結果，稱作「藍色文明」；把延續了五千年的中國文化，統稱為「黃色文明」。他認為黃色文明已經衰老，因為它最終要匯入蔚藍色的大海，同時還斷言藍色文明一定會取代黃色文明。今天再看，似乎也不見得，希臘這個西方世界中等發達國家即將淪落為第三世界國家，就在我們的時代發生了。看到現在的希臘，想想我們每年的財政收入那麼多，社會福利也只是小步增加，沒有走上希臘的道路，真是倍感欣慰啊。弱弱地提一句，只有共產主義才能救希臘也不知合不合適；還是呼籲下，希望我天朝早日出手拯救希臘蒼生。突然想起，我是來旅遊的，還是抓緊時間轉轉吧。

晚餐後，帶著一點惴惴不安走上街頭。雅典人口密集，佔了全國30%左右人口，但城市幾乎沒有高樓大廈，道路也並不寬闊。昏暗的巷子里，本地居民，來自東南歐或土耳其的移民，還有黑人穿行其間；時而匆匆而過，時而在街邊兜售什麼，時而三三兩兩談著什麼交易；商業街區似乎打烊較早，但印象中咖啡店、小酒館和一些音樂酒吧，營業到很晚，把這裡的夜生活妝點的活潑又美麗。穿過幾條小巷，轉入大道，不遠處一棟典雅的巴洛克建築燈紅酒綠，人影綽綽。未加思索，直接走了進去，似乎是俱樂部或藝術展之類，還要簽名才可以。進去後才知是西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藝術展，牆上掛滿了各個時期、不同國家發行的海報，幾個廳堂的人大都穿正裝或禮服，邊欣賞邊討論什麼。服務人員對這種貿然闖入未表示任何驚異或詢問，而是友好地送上紅酒。心中竊喜地是，今天的希臘，我差不多唯一記得的一個名字就是西奧·安哲羅普洛斯，一位真正的電影大師。在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里，漂泊與追尋是其無處不在的動詞意象。他的電影充滿詩意，背景卻多破敗與滄桑，常常設置在複雜糾結的邊境線，這既是他特有的人生經驗，也是對人生本質——游離於界限內外，漂泊於故鄉與異鄉之間的深刻詮釋。在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世界，我們不僅看到希臘、歐洲乃至整個世界的歷史與現實，更看到我們每個人的當下和未來的境況。其實，以上是那些所謂資深評論家對安老的評論，安老故去不久，但他的代表作品《尤里西斯的凝視》、《霧中風景》、《永恆的一日》名氣很大，是小資發燒友圈子中不錯的談資。安哲羅普洛斯曾說：電影惟一能做的就是使時間的流逝變得甜美。他認為，電影不能改變世界，人才能改變世界。好電影和好詩的作用就是能給人做伴，讓我們的生活稍微好一點。慚愧地是，本人僅看過《尤里西斯的凝視》這部，3個多小時的期間里似乎睡了2至3次，感覺很詩意，但也很催眠，大家有興趣可以找來欣賞一下。

✥✥✥ 雅典衛城：真實演繹的神話

晴空如洗，一大早奔向雅典衛城。遠遠可見，城市中心憑空突起的一片山丘，衛城就坐落在這片高崗之上。潔白無瑕的大理石群建築，在朝陽的映襯下，散髮著聖潔的光芒。

雅典衛城始建於公元前580年，既是防禦外敵入侵的要塞，也是城市的宗教和政治中心。從始建年代來看，這個時候的歐洲除了希臘地區，都還在茹毛飲血、撒尿和泥玩呢；近東的巴比倫，尼布甲尼撒二世正在圍攻耶路撒冷，攻打猶太人；遠東的天朝正處於春秋時期，打打殺殺爭地盤。古希臘神話傳說，雅典城市建成之時，在奧林匹斯山招聘城市形象代言人，海神波塞冬與智慧女神雅典娜PK對決，在最後的才藝展示環節中，雅典娜以象徵和平與豐收的橄欖枝造型，秒殺波塞冬意味著戰爭的駿馬造型而勝出，不僅成為形象代言人，而且城市以她的名字命名為雅典。

沿著石階盤旋而上，最初感受到的是曙光初露時的寂靜，直到山門處，才猛然發覺衛城的雄渾和唯美。高達18米高的山門橫亙於此，粗壯雄厚的多利克式列柱及纖細秀美的愛奧尼亞式列柱穿插並列其中，不僅莊嚴肅穆，卻又優雅迷人，似乎輕訴低語，佇立了近三千年的古城，此刻正撩開起神秘的面紗。穿過山門，衛城平頂一座座白色神殿，極致美麗的輪廓，可以瞬間聚集所有目光，令人久久凝視。再一次環視，會又突然發現，神殿與神殿之間，竟無一對稱，既不平行，又無嚴整，與我天朝傳統建築風格似乎大相徑庭。只是無規則與不對稱之間，卻又呈現著說不出的自然和諧。細細觀察和思量，才能發覺，衛城的建築，分明是與所在地勢融為一體，利用地形把最好的角度朝向人們，從山上可以俯視雅典全城，從山下亦可以仰觀衛城，無論從哪個角度，人們都能瞻仰到山上絕大部分建築。

帕特農神廟位於衛城最高點，「帕特農」在希臘文中原意為貞女，為祭祀雅典守護神雅典娜所建，代表了古希臘建築藝術的最高成就，也充分展現了古希臘人追求「美」的極致。近觀可見，十幾米高的潔白大理石圓柱擎天而立，圍成宏偉的柱廊，周長200米左右；神廟長、高、寬以及柱子位置設計均符合黃金分割比例，是一種說不出的和諧美感；精巧浮雕的石板間隔其中，散髮著濃郁的古典韻味。石頭與石頭之間的咬合，極為精確，甚至用手撫摸，幾乎也感覺不到結合處有一絲縫隙，無法不嘆為觀止，是因為想象不出，怎樣的人力才能將如此宏偉的神殿建造得如此之精確完美。《智慧書》有雲：萬物已近極致。但我想，世間的完美不僅需要想象，更需要智慧。始作俑者，古希臘建築大師伊克蒂諾斯完美地欺騙了所有人：帕特農神廟從視覺上看沒有任何瑕疵，但其實這座建築的任何一條線都不是筆直的。光學畸變原理會令人產生錯覺，所以廊柱和地基的設計，巧妙地利用了曲線效果，造成一種視覺幻象。為了防止建築的長邊看上去沒有凹陷的感覺，神殿從中間略有突起，比兩端高出11公分。這樣，即使人們從山門門口向上看時，神殿同樣不至於走形。

雅典娜，希臘神話奧林匹斯山12位主神之一，上鏡率極高，任何人都不會陌生，至少知道聖鬥士星矢中的必殺大招吧，「要降下神罰了，安詳地睡去吧，將一切都歸於無吧！請不要怨我……」沒錯了，智慧與戰爭的女神，每當世界被邪惡入侵時，就會降生於大地上與聖鬥士們一起為了守護大地的愛與正義而戰鬥。事實上，還能記得這句台詞的小朋友，都已老了，真正的小朋友更喜歡灰太狼和光頭強，基本不會知道雅典娜是誰。聖鬥士中的雅典娜那是島國文化，與希臘神話基本不符。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擁有絕世容顏、超凡智慧，如果在看臉的時代，普通智慧都已顯多餘；她卻還又多才多藝、甚至八卦新聞也扯不上邊，再加上戰鬥力爆表，多次完勝職業戰神阿瑞斯，簡直是完美的化身。但她一向咄咄逼人的強勢，從不同情弱者的性格，終於成為了處女神。站在奧林匹斯的山巔，雅典娜愈發顯得絕世而獨立，俯瞰腳下的希臘大地，不禁扼腕而嘆息：太陽神阿波羅，文藝青年範兒，又敏感又矯情，不是我的菜；火神赫菲斯托斯倒是個手藝人，老實厚道，只是又醜陋又跛腳，還是個有老婆的人，想他作甚？人間這些英雄呢，珀爾修斯，唉，有女朋友了；赫拉克勒斯，整天打打殺殺，象塊木頭，明顯是有暴力傾向；奧德修斯，嗯，有勇有謀，有情有義，可是……可是，當時我為什麼送他回家呢？難道我不喜歡男人，但女人也沒有談得來的啊！唯一的閨蜜，也就是天後赫拉了，這個女人整天拿我當槍使，我要是不算計算計她，我就不是智慧女神！等等，還是和她聯手對付了愛神阿芙洛狄忒再說吧……也是驗證了那句老話：兩個女人關係最好的時候，就是一起說第三個女人壞話的時候。

帕特農神廟邊上，就是建築史上的另一奇葩——伊瑞克提翁神廟。神廟本身基於三個不同平面高度所建，多種矩形的不規則組合而成，幾何美感凸顯。最為引人注目的，必須是北面柱廊的六根少女人像柱，身披古典服飾，頭頂花籃，體態各異，婀娜多姿而又動感十足。少女像柱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這是正常的，因為從公元前405年，伊瑞克提翁神廟建成之日起，歐洲乃至世界的建築師們從未停止過對其臨摹仿制，類似像柱不時出現在兩千多年間各國各地的宮殿、庭院或花園中。只有走得極近，細部觀察，才能體味何謂構思之精巧。少女像柱若是頸部過細，無法支撐沈重的大理石頂；若是頸部過粗，立馬毀掉三觀，由此頸後的秀髮、頭頂的花籃，正是平衡力學與美學的點睛之筆。細節的精緻與完美，最終造就了永恆，令每一位駐足於此的人，久久注目而視。

伊瑞克提翁神廟中的三個神殿，分別供奉主神宙斯、海神波塞冬和火神赫菲斯托斯。宙斯，地球人都知道，奧林匹斯山的話事人，當仁不讓的眾神之王。他的出鏡率也是極高，很多世界名畫中都有這位爺高大威猛的身影。碰巧你喜愛高雅藝術，有事沒事就去歐美各大博物館、拍賣行隨便逛逛：

如果看到一幅畫：一個青年男子，清癯俊秀，劍眉入鬢，鳳眼生威，臉色蒼白，頗顯憔悴，手持重劍，身邊還停著一隻大鳥……這是宙斯？錯了，這是我天朝神雕大俠楊過。如果畫中之人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手持閃電，身邊還停著一隻大鳥，基本每次都是半裸出鏡的……那才是宙斯。

如果你看到一幅畫：一頭青牛馱著一仙風道骨的老者，得意緩行……這是宙斯？也錯了，這是我天朝紫氣東來，老子出函谷關。如果畫中之人美麗熱情，光彩照人，騎在一頭金黃色、藍眼睛的公牛背上，得意的游向大海，那人是美女歐羅巴，那牛才是宙斯。

如果你看到一幅畫：一人倚松而坐，蓮渚之中，兩只白鵝正在水中嬉戲……這是宙斯？又錯了，這是我天朝王羲之，觀鵝舞頸而妙悟書法之道。如果畫中之人美麗熱情，光彩照人，把一雪白的鵝摟在懷裡愛撫個不停，那人是美女麗達，那鵝才是宙斯。

宙斯是個實幹家，基本從不玩虛的。一輩子做了兩件事，一件是乾掉老爸，平叛亂黨，建立奧林匹斯山家族神權統治體系，以熱能武器閃電為威懾，監管諸神各司其職，踐行契約。另一件事就是不停的戀愛～戀愛，而且每次都親力親為，從不找人替代，即使變化成飛禽走獸也在所不惜，多情卻又不純情，人神通吃，只要是「雌性」都有興趣「約」一下，直接後果是繁衍出一大批半人半神的英雄後代。

波塞冬，掌管海洋湖泊之神，位居奧林匹斯山常務委員會三常委之一，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狗熊，一輩子生活在弟弟宙斯的陰影里。性格暴躁易怒，帶頭造了幾次宙斯的反，均已失敗告終；可能是終日與生猛海鮮為伍，與宙斯一樣到處拈花惹草，直接的後果也是繁衍出一大批後代。只不過宙斯的後代大都半人半神，波塞冬的後代大都半人半獸而已，最悲催的還是，波塞冬的後代大半死在宙斯的後代手上，基本是英雄養成模式的陪襯和背景。

赫菲斯托斯，火神、冶煉鍛造之神，鐵匠及各工種匠人保護神，總之就是技術男。奧林匹斯山大到系統開發、通訊協議，小到撬門壓鎖、抹灰裝修反正都他一個人包了。據說相貌醜陋且腿腳還不太靈活，走路一躥一躥的，類似火焰燃燒的感覺。必須要指出，火神並不是天生殘疾，有說是老爸宙斯和老媽赫拉吵架，家暴的結果。只不過無論是赫菲斯托斯身殘志堅也好，心靈手巧也罷，諸神壓根兒不關心這些，火神最受諸神關注的，其實沒他啥事兒，是他老婆阿芙洛狄忒，愛神兼美神兼神間第一美女。阿芙洛狄忒，沒聽過，維納斯總聽過吧，同一個人，去到羅馬以後，改了名字而已。維納斯腳踩貝殼，手拂金髮，從海水中冉冉升起，「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這就後世眾多繪畫大師們描繪的維納斯誕生的場景。至於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的婚姻生活呢，不用這裡說了，因為人人都知道，其實就是家喻戶曉的武大郎和潘金蓮那些兒事，直接把水滸傳那一段譯成希臘文，基本上不用改動了。

說了半天古希臘神話，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就對了，古希臘神話本身就是亂七八糟的，充斥著亂倫、陰謀、慾望、貪婪、勾心鬥角和血腥暴力，實為兒童不宜。直到進入半人半神的英雄時代，才逐步從所謂的神性向人性過渡和轉化。奧林匹斯山的諸神，像不像神？以天朝的神話體系來衡量，他們不像神，更像人類本身。他們是一面鏡子，我們自己看到了自己。無法妄下斷言古希臘神話彰顯了人性，但至少可以說古希臘神話表現了神人同性的特徵，至少是彰顯了原始的人性。每個生命，每個個體都在淋灕盡致凸顯了自身的慾望、情感和喜怒哀樂，依託神的名義，他們無需扮演道德楷模，他們指向真實的自我，他們貌似一種高貴的單純。

反觀天朝神話，一點也不亂七八糟，儒道釋體系儼整，脈絡分明，按部就班封神成仙。一個明顯特徵，無論是神是仙，基本可以摒棄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文聖孔夫子敦敦教導，武聖關二爺秉持忠義、醫聖張仲景造福百姓，死後均可成神。玉皇大帝按照如來佛祖的說法，「自幼修持，苦歷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小數不算了，大數至少2億年吧，終於夯實了基礎，當選為眾神之王，天庭的主宰，恪守一夫一妻，幾億年了，連點花邊新聞都沒有，我也是真心的服了！

由此看來，他們不僅是神仙，更是道德之楷模，時代之標桿，是受萬世之學習和景仰的，當然也只是順便道德教化和感召一下泱泱眾生。如此說來，我天朝沒有神話嗎？肯定有，女蝸造人、大禹治水、共工撞山、誇父逐日、精衛填海……有是有，只是後來就沒了下文；為什麼沒了下文，很簡單，不同於古希臘神話，天朝的傳說時代和半信史時代，沒有文字記載。沒有文字，很多事情就好辦了，有神可以改頭換面，沒有神也可以造神。「禪讓制」，一向為後世的文人學士津津樂道，孜孜以求。《史記·五帝本紀》講：「堯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乃授權舜。授舜，則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則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堯曰‘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於天下。」翻成白話文講就是，舜啊，你在我家放羊有一陣子了吧。你的理想我都知道，不就是放羊—娶老婆—生娃—再放羊嗎？我看你人品不錯，顏值又高，現在我快不行了，你明個兒起不用放羊了，羊都歸你了，銀子、房子、土地也都歸你了，兩個女兒都嫁你了，管家佃戶你來管，兒子、女兒、管家和佃戶，我都已經做過思想工作了，全部都心服口服，你沒什麼要操心的了，有時間多讀讀書，不要整天玩微信，我先嚥氣了，你保重……這事怎麼看，都處處透著詭異。所以，韓非子不信：「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其實，連最擁護禪讓制的儒家，孟子都不信：「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姜子牙封神榜，據說封了365位神仙，只是努力去想，也想不起來幾個。因為，「在正統的史家或儒家的典籍中，那種半人半獸形的神性形象被抹殺殆盡了，因為這種形象很難被納入歷史譜系之中，而且也違背了理性化的原則。此外，還有其他一些觸犯了理性化原則的神話，也都遭到刪削。」所以，天朝真正意義上的神，大都是人化的神，換句話說是走向神壇的人而已，魯迅先生的評論倒是切題，「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可見，中國神話體制內的神仙，其實無聊得很，如南極仙翁，還不是整天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遠沒有下界的狐狸精那麼有吸引力。竊以為，如果有的選，還不如下界做個小妖奔波兒灞或灞波兒奔，精彩的活上半輩子，最後被孫悟空一棒子打死，還好過那些無聊的長生不老的神仙，要麼是活得太假，要麼是虛偽得連自己都騙自己。

走出雅典衛城轉南，山腳一片開闊地是酒神劇場。最初，這裡是祭祀酒神狄奧尼索斯的聖地，漸漸由祭祀酒神儀式演變成戲劇表演。劇場依山坡而建，集天地之大美，據說足以容納17000人，這個容量相當可觀了，因為鼎盛時期（公元前5世紀）雅典自由民的數量應該不會超過20萬人。即便現在劇場部分已是斷瓦殘垣，但保留下來的座位和舞台還大致完整，歷經兩千五百年風雨，仍可以依稀想象出當年的盛況。隨意找個角落坐下來，空曠的舞台似乎又生動起來，正是因為這裡曾經上演了無數場大師們的悲劇作品。在古希臘觀看戲劇演出，是一種激情般的快樂，與其說是全民娛樂，不如說是城邦制生活的重要內容。古希臘神話為戲劇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靈感，特別是神話中的英雄時代，均在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和歐里庇得斯的悲劇作品中鮮活的展現出來。亞里士多德認為：「古希臘悲劇是要引起觀眾對劇中人物的憐憫和對變幻無常之命運的恐懼，由此使精神得到清洗和提純。」顯然，無論是普羅米修斯、俄底浦斯，還是美狄亞，古希臘悲劇具有明顯宿命論色彩，事件衝突往往是不可調和的，但人物通常有著英雄的氣概和性格，只是在與命運的抗爭中總是遭遇失敗。古希臘的悲劇到底講了什麼？亞里士多德的理解是否有偏差？古希臘悲劇是否就是古希臘精神？古希臘悲劇帶給了城邦制生活什麼樣的啓迪？留給後人，直到今天的財富又是什麼？對於上述問題的思考，無數先賢聖哲作出瞭解答，但無論哪種答案，都繞不開悲劇本質的探求。「我要提醒一句，悲劇的本質並不是不幸，而是事物無情活動的嚴肅性。但這種命運的必然性，只有通過人生中真實的不幸遭遇才能說明。因為只有通過這些劇情才能說明逃避是無用的。這種無情的必然性充滿了科學的思想，物理定律就等於人生命運的律令。」顯而易見，古希臘悲劇中的命運並非主角，它是線索，是背景，是律令，它就是真實的人生，但主角必須回歸到人。這裡的人絕不是抽象的人，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著強烈情感的人；這裡的人更不是集體的人，不能躲在集體後面，或者隨波逐流，或者面對無知和粉飾的謊言卻假裝若無其事；而是獨立的個體，願意承擔責任和後果，沒有無可奈何，沒有祈求上蒼，即使面對死亡，仍然直面命運的挑戰。我必須說，古希臘悲劇的主角，一定是大寫的人，他們不太懂得「難得糊塗」，或許是因為他們不想悲劇變成了喜劇。古希臘悲劇絕不是悲慘的故事，那些逆來順受，沒有思考和選擇的勇氣，卻只有算計和苟安的怯懦，不是悲劇，那叫慘劇，或許值得同情但不一定值得尊重。事實上，古希臘悲劇根本不是命運悲劇，而是主動選擇命運的悲劇。

坐在角落里良久，的確不想離去，儘管只能在在流逝的時光和殘存的瓦礫間翻閱著這裡曾經有過的輝煌。半圓形的劇場和破落的舞台似乎幻化成巨大的問號和驚嘆號，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演出，而是一場靈魂抑或人性的直面拷問：面對功利和道義、情感和理性、生與死的兩難，你，將會如何選擇？尼採試圖用美學來解決人生的根本問題：「就算人生是個夢，我們要有滋有味地做這個夢，不要失掉了夢的情致和樂趣；就算人生是場悲劇，我們要有聲有色地演這出悲劇，不要失掉了悲劇的壯麗和快慰。」或者說，在死亡面前堅定地生存下去的勇氣，以及來自這無盡勇氣的快樂，這是尼採對悲劇的詮釋，也是對古希臘文明的注腳。

✥✥✥ 雅典學院：孜孜以求的至善

早餐後，前往憲法廣場參觀具有希臘民族特色的衛兵換崗儀式，類似天安門廣場的升國旗，是觀光客們的必到之處。其實也沒什麼好看，面無表情的制服衛兵，每隔一段時間，站久了也許是需要走動一下，展示規範的標準動作而已：誇張的翹頭皮鞋、古典的裙式軍裝、明亮的刺刀槍托，擦擦——咣當——砰砰，禮畢，一群人趕緊圍上去合影了……廣場背靠國會大廈，真的嗎！趕不上我天朝一些鄉政府奢華呢。我寧願看看廣場上舒適休閒的老人，匆匆走過的市民，頭都不抬一下，面對債務危機，似乎更關心糧食與蔬菜的價格。

憲法廣場向西北方向，是著名的大學街。新古典主義建築一字排開，分別是雅典大學、雅典科學院和國家圖書館。雅典大學只有在公開課等特定時刻才對外開放，只能在門口看看，據說校園內很多的塑像，但本人對希臘近現代歷史基本不瞭解，估計也不會認識幾個。雅典科學院大氣磅礡，即便同樣不允許入內，但在外感受一下都好，因為這裡象徵著人類智慧與思想的淵源。主樓上方正面的三角牆，雕刻著古希臘神話的十二位主神像，也就是主席台領導就座的地方，因離得較遠，看不清楚面部表情；但樓前兩側的高聳的愛奧尼亞立柱上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和太陽神阿波羅的雕像，精美絕倫，栩栩如生。再近前，就是雅典科學院的重點了，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全身坐像。寬闊的頭顱、深邃的眼神，且面貌醜陋，就是蘇格拉底了；更寬闊的頭顱、更深邃的眼神，又丰姿俊美，那一定是柏拉圖。

蘇格拉底，平民出身，與其說長相不夠英俊，不如說「天資聰穎、骨骼清奇，是難得一見的**學奇才，以後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當然，那個時候世界沒那麼大，蘇老一生都致力於維護雅典的和平及城邦制度，至死不渝。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鬥的一生，光輝的一生。好了，革命精神、崇高品德和優良作風以後慢慢學，先看下蘇老的革命武器——聊天。沒錯，在沒有QQ、沒有微信的年代，蘇老最擅長也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聊天！古希臘，和我們今天至少有一點相同，是個看臉的時代，主流審美極為推崇發達的肌肉和雕塑一樣的臉龐。按理說，蘇老的形象屬實是有點對不起觀眾，基本上是武大郎吃了發豬菜的那種感覺，正應了那句話：長得醜不是你的錯，跑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蘇老無論如何都不肯待在家裡，家務事更是一概不理，惹得他那著名的老婆常常河東獅吼；如果在廣場、菜市場、運動場，即便赤日炎炎似火燒，頭髮鬍子都能烤焦但巍然不動，隨時等待路人過來搭訕聊天的，幾乎可以斷定這人一定是蘇格拉底了。聊天都聊什麼？明星的八卦新聞蘇老毫無興趣，聊的主題基本圍繞著虔誠、民主、美德、勇氣、正義這些高大上的抽象詞彙展開。其實聊什麼也不是重點，重點是蘇老的聊天技巧不是一般的高，他總是假裝自己無知，同時又引導對方認識到自身的無知，在對方精神崩潰之前及時發現自身錯誤，從而建立正確的知識觀念。後人們把這種裝傻充愣的聊天方式，稱為「蘇格拉底的反諷」，不斷揭示矛盾而得出結論，再後來換了個更高尚的詞兒，叫作辯證法。

蘇老窮其一生都在和人鬥嘴皮子，他追求的至善，是德性、是知識。年逾古稀之年被保守派貴族以「不敬神，腐化青年」的罪名告上法庭，在500人的陪審團投票後，民主的雅典以微弱票數判其有罪。其實，他可以選擇流放，離開雅典就不用服刑；其實，當時監獄管理鬆散，學生們已安排好越獄的一切準備。但蘇老都拒絕了，神情自若地接受死刑，即便這是「多數人的暴力」。蘇格拉底由衷熱愛雅典城邦，城邦按法律治理，而法律是雅典公民們一致制定的協議，其價值遠遠高於個人的生命。一個城邦的理想狀態必須是人人從內心守法的狀態，這是蘇老一生的理想和信仰。「生的偉大，死的光榮」，這句話用來形容蘇格拉底是恰如其分的，因為蘇格拉底之死所引發的思考，在西方文明的歷史進程中，足可以與耶穌誕生相提並論了。「一個非常自信的人，頭腦高超而不介意於世俗的成敗，相信自己是為一個神聖的聲音或者命運之神所引導，並且深信，清明的思想，乃是正確生活的最重要的條件。」學生柏拉圖這樣評論他的老師。

柏拉圖，貴族出身，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才華，這個詞很難定義，因為界定的範圍太廣，有時又隨時代發展變化得太快，還有就是因人而異，評判尺度也不知如何衡量，分明是「才怪」也偏要說成是「才華」。柏拉圖不同，無論從哪個角度衡量，都是真的有才華。什麼，仁義禮智信，那是封建糟粕，還是拿我天朝絕對公認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標準來衡量吧。家世顯赫，軍界背景，聰明絕頂，文藝骨幹，帥到沒朋友，兩屆奧運會冠軍……四肢非常發達，大腦極其不簡單，偏偏迷上了哲學，偏偏放棄了從政仕途的家族傳統，偏偏哭著喊著跟蘇格拉底學鬥嘴吵架，一學八年，直到老師被判死刑。蘇格拉底之死對柏拉圖打擊很大，但即便是頹廢也不是誰都能表現出來的。他發自肺腑地對自己說：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於是放棄一切，經歷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開始周遊世界，一走就是十二年。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這個期間，年輕人的激情與煩躁已漸漸消逝，思想上的成熟與內心上的平靜，兩鬢略有斑白的柏拉圖再次回歸雅典。十二年來，他始終在思索著一個問題，那就是作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蘇格拉底，為何不為雅典城邦所容？教育，必須是教育，他開始創辦實業，在雅典西北角的一片小樹林，他開辦了也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早的大學——雅典學院，免費就讀且食宿全包，不打廣告也不擴招，唯一的條件是「不懂幾何者不得入內」！再次證明，掌握一門外語是多麼重要啊！寫書，必須要著書立說，薪火相傳，他開始著手《理想國》的創作，精心描繪了一個烏托邦式理想國度的藍圖，這也是他追求的至善。至善，在柏拉圖這裡到底是什麼？簡單講，至善首先不是快樂，至善是對本質的關照、知覺和對美的理念的靜觀，是善良的生活，和諧的生活，也就是理性的生活。要實現至善，就意味著靈魂要脫離肉體而解放；就意味著使自己沈醉於對作為事物真實存在的理念的沈思。事實上，柏拉圖的思想體系繽紛繁復、博大精深，勉強歸結起來可以是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即以理念論為中心，堅持洞穴人生，堅持理想國制度。天朝的教科書一向把柏拉圖看作客觀唯心主義的代表人物，這種措詞到底准不準確是個嚴肅的學術問題，無法在此討論，至少英文詞彙中，唯心主義和理想主義是同一個單詞（Idealism），但感覺上理想主義有美好、又有盲目的意味，而唯心主義反而更為理性些。西方哲學有柏拉圖主義，有反柏拉圖主義，但沒有非柏拉圖主義。正如英國哲學家懷特海所說：兩千年的西方哲學史，不過是為柏拉圖的思想做注腳。事實上，哲學就是哲學，是愛智慧，跟什麼主義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走出大學街，拐了兩個彎，是一個小小的廣場。下午的鴿子想必已經小憩完畢，正圍繞中心噴泉飛來踱去尋覓食物。穿過驚飛起來的鴿群，對面赫然出現一座小小的教堂。希臘信奉東正教，教堂明顯不是常見的那種哥特式建築，洋蔥頂上面還竪立著十字架，十分典型的拜佔庭式風格。輕輕走進去之後，才發現教堂雖小，但內容卻很豐富，尤為明顯地是聖像眾多。不同於新教，不進行偶像崇拜，所以只有十字架；也不同於天主教，只有聖母和基督的雕像或畫像。教堂穹頂及四壁，到處都是色彩鮮艷的聖像，耶穌基督之外，還有一眾聖徒們，形象雖各異，但表情肅穆，輪廓精美，頭上均有光圈環繞，至少個人印象中，只有東正教的聖像保留著古老的光環造型。長長的屏風以及周圍牆壁，也都繪有聖經故事場景，或者是與異教徒鬥爭的內容。東正教確是瞭解較少，大抵知道自1054年基督教分裂以來，東正教自認代表著傳統，忠實地承襲了基督教原初的教理教義，主張受難、殉教、順從強者，這至少表面看起來更迎合世俗的王權統治。如果再與新教比較，東正教就明顯是保守了，因為現世的受難與順從，是希望來世的回報，至少在邏輯上很通順，這樣現世自然而然是缺乏勞作致富的動機或價值觀，與新教倫理的「天職」觀念是相互抵觸的。

走出教堂，幾近黃昏。門前簡紹上說，這是雅典最古老的東正教堂之一，約建於11世紀，在古希臘的神廟上改建而成。轉身再看，異常靜謐的東正教堂，始終籠罩著一絲神秘感，斜陽夕照，更為其表面塗抹了一層聖潔的色彩。供奉神的地方，似乎是超越自然，卻又真實存在的，它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身邊和背後。但對於個人，無論是經驗還是理性都無法證明神的存在，因為神只存在信仰範疇。為什麼要信仰？神到底給予了我們什麼恩賜？「我不受從人來的榮耀。但我知道你們心裡，沒有神的愛。我奉我父的名來，你們並不接待我。若有別人奉自己的名來，你們倒要接待他。你們互相受榮耀，卻不求從獨一之神來的榮耀，怎能信我呢。」神並不接受人的榮耀，人們之間是互相榮耀，彼此喜歡，彼此誇獎，其實人既不求從神來的榮耀，也不怕神的怪罪，但卻怕人的怪罪。於是，人們假定了神的存在，是神要我們遵循律法。人赤裸裸的來、赤裸裸的去，或許只有慾望才是與生俱來。當人無可退避地直面自己被慾望擊敗，就以為慾望是神所賜予的，並以慾望為羞恥。於是，人們假定了神的存在，是神要我們遵循道德。「為了維護道德的緣故，我們有必要假定神的存在」。到底是人的理性，還是人的原罪建立了道德法則呢，現在反而不重要了，因為它是實踐理性頒布的，絕對的、既予的，同神的存在一樣無需根據無需證明。「基督教的道德法則畢竟不是神學的（因而不是他律），而是純粹實踐理性自身獨立的自律。」按照康德的說法，這樣的道德法則就是至善，至善是德性和幸福的結合。有限的人生無法實現德與福的一致，不得不將希望寄求到來世。來世能夠到來，且對個體有意義的前提是靈魂不朽，但實現靈魂不朽就應當在有限的人生中盡可能完成自己的道德使命。此外，靈魂不朽只是充分條件，必要條件是一定要有神，按照德的多少，來分配福的多少，確保德福一致。由此，神的存在是人們實踐理性對至善孜孜以求的希望。

✥✥✥ 希臘諸島：愛琴海深處的記憶

清晨，登上一艘比較一般豪華的游輪什麼號，駛向茫茫愛琴海。嘟——嘟——的汽笛聲，低沈卻又悅耳；藍白相間的希臘國旗，迎著海風獵獵飛舞，似乎在張揚著愛琴海的性格，深沈與單純。海鳥群群簇簇，時而翔集，時而旋繞，有叫聲清麗的，也有沙啞的，好像還有不喜歡叫的，其實只想找找哪個是海燕而已，因為這個鳥兒印象太深了（必須是男中音）：「海燕，高爾基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它飛舞著，像個精靈——高傲的、黑色的暴風雨的精靈——它在大笑，它又在號叫……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愛琴海那天不太應景，晴空萬里，風和日麗，船舷翻滾著白色的浪花，層層疊疊，珍珠斷了線般地四處飛濺，應該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日子。海水湛藍、湛藍，驕陽之下異常清澈透明，宛如無比巨大的藍寶石，穿透大地懸浮於此。或許這種藍，只屬於愛琴海，因為感官記憶中從未有過這種色彩的一絲印記，深邃質樸、純潔華美，竟令人迷離，直透心脾，似乎是生命的永恆，又好像是諸神的憂傷。

游輪抵達埃伊納島，傳說中，它是主神宙斯藏匿情人埃伊納的地方並因此得名。沿著碼頭的石子路向上走，沿街是排排的商鋪，門前擺放最多的是島上盛產的開心果。手工藝品似乎略顯粗糙，倒是有些木工製品好像精緻許多；一家家海鮮餐館接踵而來，形形色色美食的香氣，混合了海水的氣息，誘惑著嗅覺；側身轉彎時發現，碼頭與峽灣停泊著各色船隻，星羅棋布，帆影點點；窗台上種著的鮮花怒放，整齊排成列，窗台下露天咖啡座里，人們閒適地聊天，整個場景像極了一幅靜物寫生畫，沒有濃墨淡彩，沒有光影變幻，沒有相得益彰，更沒有喧囂浮躁，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島，不會刻意迎合，但會令人心無旁騖。

沿著盤旋的石階，可以一直向上，全島最高處矗立著愛菲爾神廟遺跡。並未登頂，據說神廟建於公元前5世紀，為了紀念薩拉米斯海戰大捷。其實不用看都知必是散落的石塊，殘損的石柱，道不盡的滄桑背後難免會有唏噓。半山的視野極佳，遠眺愛琴海，似乎穿越回到了雅典的黃金時代：公元前480年，是雅典也是希臘生死存亡的那一年，史稱第二次希波戰爭。「萬王之王」薛西斯經過數年籌備，親率五十萬波斯大軍，過千條戰艦，水陸並進，誓將雅典碾為齏粉。在希臘，很久以來德爾菲神廟就流傳著太陽神阿波羅的預言：希臘的命運要靠木牆才能輓救！但沒有人能夠理解神諭中的木牆到底是什麼？雅典執政官地米斯托克利力排眾議，堅持認為雅典的未來在大海，神諭中的木牆就是大船。他執意用羅馬尼亞銀礦收入，建造了150艘戰艦，日夜操練，雅典一躍成為愛琴海上第一流海權強國。當溫泉關陷落，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和他的300勇士全軍覆沒，波斯陸軍長驅直入，逼近雅典。雅典人不得不全城撤離，唯一的希望寄託在海上，男女老少舉國登船，退守至薩拉米斯島。波斯大軍進入已成空城的雅典後，薛西斯氣急敗壞，一把大火將這座古老文明、全希臘最富庶的城市燒成一片瓦礫。隨後集結波斯海軍的1200艘戰艦，開進薩拉米斯島對岸，與之對峙的是雅典及全希臘聯軍合計270艘的戰艦，決定命運的大戰一觸即發……

結果不用說也秒懂了，最終弱者打敗了強者，正義戰勝了邪惡，講故事拍電影，都是這個套路，沒什麼好奇怪。不管是蝙蝠俠，還是小兵張嘎，主旋律是不會錯的。歷史！薩拉米斯海戰是真實發生的歷史好不好？歷史，昨天的歷史，到了今天就成了故事；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昨天還沒男朋友呢，今天可能都要生娃了，找誰說理啊。但事件總要有個過程，過程就是……米國大片《300勇士之帝國崛起》，全景真實再現了這段歷史，看電影吧。別想了，那是宣揚米國主旋律，不用問都知道通不過審核。找張D版碟吧，等下，與時俱進碟都不用找了，直接網上下載行了。密集而又綿長的慢鏡，油畫質地般唯美的畫面，滿屏殘肢斷體飛揚蒸騰出的視聽感，無節制的血漿，蛇蠍般的美女，酷炫到爆的胸大肌，影片的每一幀似乎都在張揚著米開朗琪羅式的力量……我也知道，華麗的畫面徹底掩蓋了蒼白的內容，我也想說，導演難不成畢業於山東藍翔高級技工學校？但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是實實在在的，不得不說暴力美學進入了新境界。當然，歷史上的結局還是要交代一下：

雅典執政官，海軍統帥地米斯托克利，作為英雄凱旋雅典，執政十年後被雅典人流放，因為擔心他個人聲望和權力會對雅典民主制產生威脅。地米斯托克利力逃亡波斯，並受到波斯國王禮遇。後因不願與同胞雅典軍隊作戰，飲鴆自盡。

波斯國王薛西斯，薩拉米斯海戰失利後，徹底放棄了西徵的念頭。從此一蹶不振，沈迷酒色，死於不久後的宮廷政變。

波斯海軍女統帥阿忒米希亞，海戰尚未結束已臨陣脫逃。後來瘋狂地愛上了一個男人卻得不到回報，跳愛琴海自殺。

這是真正的結局，也是真正的歷史，和電影差不多一樣狗血。

回到游輪，繼續航程，抵達波羅斯島。「波羅斯」在希臘文中是「涉水」的意思，因為這裡與伯羅奔尼撒半島僅僅隔著400米的淺灘。島上閒逛，看樣子面積不是很大，遍布是青翠的檸檬樹和橄欖樹，絲絲醉人的檸檬香沁人肺腑。建築基本為純白色調，白色的圍牆、白色的屋檐、白色的鐘樓、白色的修道院掩映在青翠之中，綠白相間，愈發顯得異常幽靜。遊人很少，居民似乎都不多，沿著青石板路半走半爬，不時見到有貓兒四處悠晃，它們有的也會抬頭望望你，有的對你熟視無睹。據說，海島上的貓兒，如果碰巧看見它跳過一條小徑，馬上看表把時間記下來，明天同樣時間來這裡對焦按下快門，因為它每天都會用同樣的方式和時間跳一次，它總會沿著同樣的路線巡邏的……或許它們才是生活的哲學家，安詳的睡上一覺，開心的吃上一餐，無事時隨便逛逛，有事時快意做做，它們是愜意的精靈。

不經意繞到了淺灘，憑欄相望，幾百米外的那片土地就是伯羅奔尼撒半島。伯羅奔尼撒的意義，當然不在於金色的沙灘和碧綠的峽灣，在於曾經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傳奇故事，不得不提的是尚武的斯巴達人。斯巴達和雅典，是希臘200多個城邦中最為璀璨的雙子星座。雅典人的血液里流淌著愛琴海的情懷，乘風破浪、遨遊巡弋是他們日常的生活，或許城邦的邊際是在海天一線的彼岸。斯巴達不同，他們來自遙遠的北方內陸，對土地有著天生親近感，或許城邦的邊際要在戰爭中才能確定。斯巴達是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城邦，因為斯巴達人不從事耕作和生產，同時也嚴禁手工業和商業，他們的天職是唯一的，是戰士，這就是斯巴達持續了400年的國家制度——全民皆兵制度。當嬰兒呱呱落地之時，先由長老確認嬰兒是否足夠強壯，孱弱者一律拋棄到荒郊野外自生自滅；7歲的男孩，國家統一編入軍營，從精神到身體進行准軍事訓練，直到20歲，成為真正的戰士。期間，30歲成親，但仍然服役並參加軍事訓練；再到60歲退伍，轉為預備戰士，這是斯巴達人簡單而又直接的一生。與雅典輝煌的文化與藝術相比，斯巴達是淡泊和樸素的，但不代表著沒有閃耀之處，因為他最引以為榮的，也是國家之根本就是斯巴達重裝步兵。斯巴達重裝步兵到底有多厲害，很明顯，不經過戰爭的洗禮不足以說明。公元前480年，和薩拉米斯海戰同年，沒錯，都說了波斯大軍是水陸並進的。到了溫泉關這裡，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和他的300勇士就駐守於此，也就是說300個重裝步兵。米國大片《300勇士》全景真實再現了這段歷史，想瞭解過程的，接著看電影吧。重裝步兵，大概是這樣的：戴著面具和金屬頭盔，標配一個三尺直徑的巨大圓盾，手持長矛，腰上還應有柄短劍；胸、腹包裹厚重的甲胄，腰部以下是散開的金屬或皮制戰裙，腿上還有明光閃閃的護脛，全套裝備不會低於30公斤。電影中，重裝步兵基本上變男模了，猩紅戰袍、大秀肌肉。藝術加工本無可厚非，重點還是想說，斯巴達舉國之力打造的重裝步兵到底有多厲害。300人擋住50萬波斯大軍3天，用腳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即便50萬只蝗蟲衝過來，也擋不住。那就是了，300勇士是利用了狹隘的地形，否則就不是歷史，那是神話。但同時也可推測出，重裝步兵的優勢其實根本沒有在狹隘的地形中發揮出來。真實情況是，古希臘重裝步兵作戰，一定要尋找平原或開闊地，才能發揮其優勢。由此，差不多可以有推論了，在希波戰爭期間及之後一段時間，希臘的重裝步兵方陣，基本上是最先進、最強大的戰爭武器。重裝步兵方陣，意志、團結和紀律是核心，也是唯一重要的，戰術被降低到了可有可無的地位，甚至忽略都行。怎樣培養意志、團結和紀律？斯巴達國家制度專門生產具有這種品質的職業化戰士。反觀雅典等其他城邦，重裝步兵基本由市民、自耕農或手工業者組成，這個戰鬥力就不言而喻了。希波戰爭結束不久，雅典和斯巴達開始爭奪希臘霸權，一打就差不多30年，斯巴達憑借強大的重裝步兵取得勝利，從此全面終結了雅典的黃金時代。再30年後，在底比斯城邦的留克特拉平原，斯巴達重裝步兵，完敗於底比斯以同性戀戰士組成的步兵方陣，從此一蹶不振，直至銷聲匿跡了；底比斯成為全希臘的新霸主……當然，這並不足以說明愛情的力量是最大的。

伊茲拉島，遠遠望去已感受到了浪漫氣息，明信片中常常出現的藍屋頂、白房子影影憧憧地，由遠及近映入眼簾。迫不及待登上島，呵，這裡沒有機動車，來來回回拖運貨物的居然是毛驢，還有載人的也是毛驢。毛驢似乎是有靈性的動物，至少在我天朝文化寓意中是這樣，神仙張果老騎驢，印象中詩人也喜歡騎驢，以唐為最。「衣上徵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消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一下子想到這句，真有點應景應情啊。島上住的人似乎不少，阡陌交通，彎彎曲曲穿過幾條巷子，沿街店鋪出售工藝品的較多，隨意進了幾家店，才知小島寧靜優美，聚集了不少世界各地的藝術家，有「藝術家島」之稱，他們創作自己的作品並售賣，難怪這些手工藝品感覺上造型別緻。藝術家的小島，不一定是藝術家的人生；藝術家的人生，也不一定就是藝術人生。但至少他們熱愛生活，享受生活，明白「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的道理。

恬靜的小島，靜謐到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響。模糊不清的壁畫，陳舊古老的工具，老式煤油燈，極慢的生活節奏，甚至讓人懷疑這裡的居民根本不管世事如何。直到修道院灰白的鐘塔上，響起了鐘聲，清脆而又悠揚，一定是到了某一時刻了，是提醒我們該去向神祈禱了，還是暗示我們，白牆藍窗、綠樹紅花、明黃的檸檬、橘紅的屋頂，即便有江湖策馬，但也有天涯看花。其實，我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敘述著自己的故事，故事就是我們的生活，所有故事串起來，就構成了完整的人生。無論精不精彩，無論是否有人聽，都是正在進行時，正如時間的流逝也不會因鐘聲敲響而有一絲一秒的停滯。人到底要講什麼樣的故事，更直白一點是過什麼樣的人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但事實上，這是一個真正形而上的哲學問題。德爾菲神廟最著名的那句神諭就是：「人啊，認識你自己。」那是石刻銘文，那是太陽神阿波羅的箴言，所以「人應當是不斷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一個在他生存的每時每刻都必須查問和審視他的生存狀況的存在物，人類生活的真正價值，恰恰就存在於這種審視中，存在於這種對人類生活的批判態度中。」所以，蘇格拉底做了直接的回答：「一種未經審視的生活還不如沒有的好。」或許我們無法改變故事本身的內容，但至少我們還可以嘗試著去改變講故事的方式。對自己，對愛人，對家人，敘述一個美麗動聽的故事，也是一份應有的責任。太陽快要下山了，游輪返航。愛琴海波光粼粼的海水在夕照之下，由湛藍開始泛紅，相間相染，再轉向酒紅，迎著微薰的海風，再次駛向雅典。

即將告別希臘，這是一片諸神眷顧的土地，同時也眷顧了我們所有人。詩人王爾德說：「實際上，我們現代生活中的一切都受惠於希臘人，而所有不合時宜的東西都應歸咎於中世紀。」無意討論詩人的話是否偏頗，只是在想為什麼這片土地可以培育出如此璀璨的文明。人類降生之初，爬出母體，對周圍所聞所見的種種事物，必將表現出或迷惑或驚訝，有了迷惑就有了思考，有了驚訝就有了尋找，這是一個決定性的開端。所以柏拉圖說：「驚訝，這尤其是哲學家的一種情緒。除此之外，哲學沒有別的開端。」這是哲學的起源，也是人類文明的第一塊基石。原來哲學起源於驚訝，原來哲學歸根到底，就是「媽媽咪呀！」以前都不知道，從小到大一直以為哲學是世界觀、方法論,還是人生觀呢！想想確實也有點道理，按照柏拉圖的說法，世界只是想象的東西，那這個世界觀確實有點不靠譜；自己的人生都還沒走完，就教別人人生觀，老師，我能否弱弱地問一句：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放學回家，凡是印著唯物主義、唯心主義的書籍一律送到博物館或廢品收購站；凡是印著哲學是世界觀、方法論、人生觀字樣的，可以考慮糊牆紙、打麻將墊桌腳，就是不能捐獻給災區兒童，傷害自己是智商問題，傷害無論哪裡的兒童，都是道德上的問題！

假如你能坐上一架時間機器回到公元前5世紀的古希臘，在雅典廣場，你可能會遇到以下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埃斯庫羅斯、阿爾基比亞德斯、阿納克薩哥拉斯、阿里斯托芬、阿斯帕西婭、卡里阿斯、克里昂、克里奧豐、克拉提努斯、克萊希拉斯、厄菲阿爾特、優波里斯、歐里庇得斯、哥爾吉亞斯、希羅多德、希波達姆斯、伊克提努斯、伊索克拉特、米爾提亞德斯、帕爾哈希烏斯、伯里克利、菲迪亞斯、柏拉圖、波里格諾圖斯、普羅泰戈拉、蘇格拉底、索福克勒斯、修昔底德、色諾芬以及宙克西斯……正是這些人鋪設了政治、藝術、文化、教育、哲學和自然科學的基石，正如艾倫·坡在《海倫之歌》中所言：光榮屬於希臘。

僅以此文，獻與女兒兮兮。你的出生，讓我驚訝，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孩。其實這事你事先不知道，是醫生悄悄說給我聽的，後來我也建議了他重新配一副眼鏡。

二〇一三年十月初稿

廣州知秋齋

二〇一六年六月修改

廣州須彌書坊